《序》

琴聲在偌大空洞的客廳裡迴響，亦揚亦挫，嘶啞地跟弦線交錯，琴聲從指間傾刻流出，一縷縷悠悠蕩蕩。拉著小提琴的手骨節分明，細長的手指輕握著琴弓，弦線振動出柔和的聲響，像呵護小孩一樣，小孩露出喜悅的笑容。

孤僻的他從來不為誰而拉琴，只有他需要思考，才會把琴放在肩上，安靜地拉。後來漸漸多了一個人在身邊，因為說他拉琴好聽，他才會為了那個人的笑容，微笑著享受曲子。

那一夜是聖誕節，細雪滿天飛舞，佈滿了晚歸者的心。聖誕樹的裝飾鈴鐺閃著柔和的光，桌上的熱茶冒出濃濃水氣，殷紅的火堆照亮了客廳，照亮了琴譜上跳躍的音符，眼前的人是個音樂料理家，總能把他看不懂的符號堆砌成悅耳的樂章。約翰像貓一般微瞇著的眼睛，目光裡藏著拉琴的高大背影，而他就充滿了整個世界，只有兩人的房子最溫暖。

一曲奏完，他放下琴弓，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
轉過身來，約翰卷缩在沙發上睡著了，胸口一下沒一下打呼嚕。

蹲下來靠近約翰， 他嘗試掌握這個人的呼吸節奏，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夢裡，眼睛閉著仍見抖動的長長睫毛，下一秒…應該就是第六十三次……還是六十四次…？

「夏洛克？ 」約翰緩緩醒過來，映入眼廉的是他俊美的臉龐。

眼前的人很認真地盯著自己看，幾乎要把歲月留在臉上的細紋看個透徹，藍綠色的瞳孔散發沉靜的氣息。

「你睡著了。」夏洛克回答道，目光沒有移開。

「我知道，」約翰輕哼了一聲，並沒有因為夏洛克靠近而別過頭。「其他人呢？」

「他們都走了。」他淡淡回應。「無聊的派對完結了。」

「這樣的派對很不錯啊夏洛克，你要好好習慣才行。」約翰伸出手揉了揉夏洛克的頭。

「聖誕快樂喔，夏洛克。」

白雪紛飛的夜晚伴隨著他的笑容落幕，一杯兩顆糖的咖啡是他唯一記得的事。

他一生拒絕了太多人，放開了太多雙手，錯過了太多段感情。

但是他，卻又硬生生地闖了自己的生命。

因此，

他願意在他婚禮上拉起琴，在溫柔的旋律中靜靜離場。

他願意在他婚禮上立下第三個不屬於他們二人的誓言。

他甚至願意開槍打死威脅著他妻子的惡魔。

因為他的Pressure point 只有一人，亦只能一人。

琴聲再悅耳，總有完奏的一刻。時光再美好，總有離別的一天。

他答應自己，琴弦拉到了最後一個音符，就把手放下來。

「我回來了，聖誕快樂，約翰。」

當兩個人相伴走了很長很遠的路，明白沒有誰可以陪誰直到最後，就讓琴弦與琴弓相偎相依，至少它們曾經訴說動人的故事。